正巧严潍被我按着睡熟了,我一个人站在病房外的小阳台眺望月钩。
阳台临着花坪,又正是一楼,风一过,常常带着长长的柳树枝儿抚过来。我想事情想得入神,瞥见满枝嫩叶就要照着我脸上抽,本能地忘了我其实是个鬼,下意识伸手去拦。
我呆了。
我张开手。掌心里躺着一片柳叶,叶尖儿拂在我的皮肤,划出一阵痒意,它竟未落下去,安安分分的任我搓圆搓扁。
我忙抓住风里飘摇的柳枝,使劲一折,真折下一支来。指腹握住的,是真真切切的树干的触感。我用柳枝抽了一鞭子栏杆,抽出金属的脆响,我仍不大信,对着自己手臂也抽了一鞭子,被打中处骤然泛出红,而且,是疼的。
严潍醒的时候,收到了我送的礼物,一只玻璃瓶,盛满了各色的,开得正好的花。
我能碰着东西后想到的第一件事,是给严潍送礼物。他喜欢我喜欢了一辈子,从不曾在我手里得到过什么心意,从前我没这个心,后来我有了,却徒有心而力不足。
严潍盯着我递过去的瓶子,半垂的眼睫在灯光笼罩里格外的黑,投在眼下皮肤的影子格外的长。
我有些局促,用另一只手摸了摸鼻根,不知道他会不会觉得简陋,如果他嫌弃,我怕是会掩盖不住失落。我在周遭找了很久,才找来这么多种类不一的花,这很难的,里头的每朵花都不一样。
或许他顾不上礼物,他会先伤心,我这样送给他花,他立刻就知道我恢复触觉了。
可严潍笑起来,瞳孔里浮光流动的柔软我隔着长长的睫毛都能瞧见。他伸出手,两根手指伸进玻璃瓶口,从里头挑出了一朵红瓣紫蕊的菩提花,拿到我的鬓边,虚虚比划了会儿,插在红色的鬓发上。
严潍就这么笑着,看着我,他轻声说:“我有时候觉得不够,有时候又觉得这样就已经很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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