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人立刻接道:“徐老爷真是三句话不离本行啊!可这茶叶,在座的哪位府上没有个十车八车的,老爷何必巴巴地送了来?”
客人们都哄笑起来,都暗道这满身铜臭味的商人没见过世面。在他们眼里,徐家也就拿得出一点茶叶了。真不知堂堂的护国周将军,到底是看上了他家哪一点,才纡尊降贵与他家结为亲家。
齐国夫人轻轻咳了一声,替徐定文解围道:“长安城谁人不知徐家的茶名满天下,连当今圣上都赞不绝口。据说徐家茶师亲手冲泡的茶千金难买,有些小国的皇帝都喝不到,今日我们能见识一二,也是我们的福气。”
“区区俗物而已,不足挂齿。”徐定文难免谦虚一番,“望北,把东西拿上来。”
望北抱了一个用厚厚毛毯包裹着的东西,放到了水榭中间的石桌上。那东西有两尺高,两尺见方,似乎是个箱子,却不知为何用毛毯包裹。一层毛毯打开,里面却还有一层压得结实的棉絮。
众人见这东西包裹地如此严实,生出了一点好奇之心,加之这少年手又极美,令人赏心悦目,都像是看戏一样看着他打开这东西。
望北从容地打开棉絮,里面露出一个木头的匣子来,大热天里,木板缝隙中森森地冒着寒气——却原来是一匣子冰。富贵人家冬天把冰藏在地窖里,夏天拿出来用,也不是没有,因此还算不上稀奇。稀奇的是,这冰却是淡绿色的。他伸手拨开碎冰块,从中挖出一只白玉双耳琉璃瓶,并一个同色的琉璃杯子来。
至此已有人发出了低声的惊叹。琉璃在这个时代并不罕见,但材质多有浑浊感,似玉非玉,像这样剔透至能看到瓶中浅绿色茶水的,一望即可知道不是凡品。何况琉璃这种东西,形状越大越不容易烧制,平日所见的琉璃多为珠子、坠子、璧之属,这样大的,不知道要烧坏掉多少个才能得到这么一件。
望北另取沸后冷却的凉水濯洗了琉璃杯外壁,却有意省略了洗内壁的过程。他均匀地轻轻晃了晃琉璃瓶,拔掉瓶上的软木塞子,将瓶中茶水倾注入杯中。瓶口很大,水流却呈细细的一线,绵绵不可断绝,宛如拔得很高的歌喉,当你以为它不可能再往上唱的时候,它又幽幽地转了一个调子,攀向更陡峭的山峰。
杯中水到了大约三分之一的位置,望北放下瓶子,用杯盖盖好杯子端至胸前,左右各晃三次,使茶香与杯壁上的香气混合。然后继续往杯中注水,到三分之二处时,再重复一次以上动作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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