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月藏得了那几样稀罕的颜料之后,整日里一有闲暇便开始琢磨该怎么将这些熠熠生辉的颜色用到妙处,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。因琢磨作画琢磨得有些魔怔,时常半夜三更地憋不住劲儿地想起来画画,但是又怕惊动了承叔和山辉弟弟,只好硬憋着。憋了几天之后,终于憋不住,跟承叔提,要从大卧房里挪到东厢书房里睡。承叔开始还不肯,好说歹说,再三保证是真的是自己想去,不是觉得承叔冷落了自己之后,才终于获准在小书房最里头添了一道屏风,加了一张小榻。
把自己挪出去之后,月藏再不顾及茳承和山辉的作息,时常趁着夜色点灯作画。画够了院中的月色如水之后,还设阵去海边,画海上的月、礁石和粼粼的波光。他沿着海岸线采风时,发现一处山崖,临海一面,雪白的浪花撞碎在直上直下的峭壁脚下,在崖上,能远远看见鲛人在月将沉处洗鳞。月光、海水,披在鲛人身上,为他们本就光滑的鳞片和冷白的皮肤镀上了一层粼粼的光,月藏被鲛人身上闪动的鳞光吸引,但试了几次,总画不出鲛人在海中月下灵动的形态,于是总忍不住来多看。
这一回,月藏照例在月色幽深时,坐在崖上看鲛人洗鳞,忽然察觉身后异响,他猛然回头,就见义父杵在了自己身后。义父穿了身寝衣,披了件月白的宽袍,散着头发,脚上趿拉着一双木屐,一看就是临睡前,忽然起心动念想来看看承叔。但是他看承叔——来这儿干什么?!
雪翼看着眼前空阔平静的海面和缥缈如烟纱的月色,听着海浪在脚下撞碎的空蒙声响,罕见地感到了一丝迷茫。他看了一圈儿之后,终于将眸光垂落到月藏身上,问:“你怎么在这儿?”
月藏被问得一哽,怎么说呢,自己也正想问他呢,但到底没问出口,张了张嘴,喊了一声:“义父。”
见月藏不答,雪翼又抬眼仔细看了看远处,瞧清了肩披月色在海中逐浪追光的鲛人之后,脸色一沉,又道:“你承叔知道你大半夜不睡觉跑到这儿来看鲛人洗澡吗?”
月藏紧张地吞了口唾沫。承叔原本是不知道的,但既然今天在这儿碰见了义父,那想必承叔马上就会知道了。
雪翼拎着月藏后脖颈设阵回到小院儿时,见卧房已熄了灯,想必茳承与山辉已睡了,便歇了打搅的心思,放下月藏,问:“你从卧房里挪出来了?”
月藏低低地嗯了一声,指了指东厢书房,回:“嗯,跟承叔说了,挪到书房了。”
雪翼哼笑了一声,接话道:“挪进书房,就为了方便半夜跑出去看鲛人洗澡?”
怎么着,看鲛人洗澡这一茬就揭不过去了?月藏涨红了脸,寸寸地憋了一阵才答:“不是,有时候晚上想起来画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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